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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娱阁评选钟伯敬先生小品 明 钟惺著

◇鍾伯敬先生小品◇

  序

  卷一  賦 序 引 碑 記 傳

  卷之二  論 書 尺牘 銘 贊 疏 祭文 題跋

  ●序

  鍾伯敬先生小品序

  間嘗讀先生所評史記史懷詩歸諸書就人不經意處偶一拈美便予古人以心予後學以眼賢奸之面目倏易草野之謠頌皆靈作者所為千鍾百鍊剔腎刳心句推字敲求解人于當時而不得者皆有以鑒其苦僧繇之龍一點睛乃得飛動耳至其為文類曰寧選而後作無作而後選則其鍾鍊刳剔推敲皆備良工之苦心者故其苦于鍜局若九嶷三湘之瀠洄曲折妙有天造地設之奇苦于運筆若湘水巫雲之飄忽飛流極有輕揚靈活之致苦于脩詞若烏林夢澤之烟縈風織曲具菁葱紋縠之觀寧簡無繁寧新無襲寧厚無佻寧靈無痴工苦之後還于自然故出為品題則真品題出為經濟則真經濟巧與法并無如先生葢巧于評人寧拙于自課哉嘗合全集與逸稿精選之是皆選作之餘所汰無幾苐首出其小品附眾名家之中鳳毛麟角殊堪刮目也

  錢塘陸雲龍雨侯選甫題于翠娛閣中

  ●翠娛閣評選鍾伯敬先生小品卷一

  錢塘陸雲龍雨□□□

  竟陵鍾 惺伯敬著

  宣城梅 羮子□□□

  賦

  序

  引

  碑

  記

  傳

  ◆賦◆

  燈花賦

  秦淮燈船賦

  鵲巢賦

  ○燈花賦 【 有引】

  與茂之夜坐累夕。燈盛華。異而賦之。刻花燼為限時庚戌九月廿日。

  夫何連卷離奇之絳萼兮乃從寒焰而擢跗惟青蓮之寄生于火中兮故錫以佳名曰夜舒託銀缸以為盎兮瀉蘭膏而作渠榦寸藁之柔心兮儼碧筒之挺夫紅芙于是初苞蕾以熒熒稍吐瓣之簇簇巨輪囷以象華苹細紛累其若金粟微暈匪風而蕩曳輕光如雨而新浴雖蘂珠之流曜兮或結繁而翳乎太清。乃忍微靄以養照兮。抱晨星其猶未明。戒佳人之誤挑兮愳警條而落英背櫺隙之商颼兮慮乍定而忽驚俄睨甦而哉生兮終然華熚熚以敷榮愚彼寒蛾之貪明而搴芳兮斆遊蜂之營營乃有餘映殘氛匪青匪綠中邊縈帶上下委屬乍蔽乍虧若離若讀疑矞雲之承夫桂輪兮類明霞之濯夫若枝散幽蘤而結孤秀兮宛翠眊與金支綴春花于火樹兮。豈若獨莖之秋恃。燃青藜于杖頭兮。焉見夫夕秀之垂垂餐解語以獻笑兮怪夫燭胡悲而淚滋重曰微輝吐欱。臺以樓兮。寸宵榮謝。春而秋兮。油花可卜告我繇兮曰有遠期。晤言遒兮。

  搖搖美焰飛奇采。的的□紅吐異光。

  寫物著則痴。離則遠。似此可云奇肖。

  ○秦淮燈船賦 【 有序】

  小舫可四五十隻。周以雕檻覆以翠帷每舫載二十許人。人習鼓吹皆少年場中人也懸羊角燈于兩傍。畧如舫中人數。流蘇綴之。用繩聯舟。令其銜尾。有若一舫。火舉伎作如燭龍焉已散之又如鳬雁槃跚波間望之皆出于火。直得一賦耳。

  集眾舫而為水兮。乃秦淮之所觀。借萬炬以為舟兮。縱水嬉之更端。波內外之化為火兮水欲熱而火欲寒聯則虬龍之蠢動兮首尾腹之無故而交攢散則鸛鵝之作陳兮羗左右上下于其間觀其蜿蜒與喋唼兮載萬光而往還俄簫鼓怒生于鱗羽之內兮樓臺沸而蟲魚歡彼舟中人之惘怳而不知兮乃居高者之悉其廻環嗟景光之流而不居兮羣動去而一水自安重曰火水沓兮生星月兮聲光雜兮。晴瀾壓兮。照幽泬兮。潛怪怛兮。晦明達兮。作津筏兮彼楚魄兮冤滯豁兮

  燈船金陵一奇也。此賦摹索亦無語不奇觀者領之。觀者不能言之讀此覺笙歌燈燭。交呈于耳目。

  ○鵲巢賦 【 有序】

  繫舟西凉山下。有垂楊數樹童然。而其一鵲巢其上者。柔條獨起春發其色土人云以鵲巢之故。得免剪伐。感鳥能庇木。而氓之蚩蚩。並育之意。憯然著于動植。充類識端。可以見天心焉。爰作斯賦。

  維鳥與木之偶然。初何心而相附。雖靈鵲之擇木。乃枯楊兮其焉慕。方夫牖戶綢繆。飛鳴拮据。倦形聲之相喧。恐桑土之我汙。爾其冬餘春初。燒荒刋路。眾林童然。偏何獨茂葢已烟日之向新。胡止條枚之如故。彼樵者之蚩蚩兮。何秉心之獨恕、曰覩巢卵之相為命兮。羗更意而懷顧。曰子曰室。匪木曷據。曰葉曰枝。匪鵲焉護。此風雨蛇鼠之無虞。彼斧斤樵薪之不慮辟彼伯鸞之借枝于廡下兮暴客過而反步匪伊門庭之有光兮。亦外每之克禦。夫既或惠我以美陰兮胡不報之以雨露乃人心之動于物類兮獨並存而同豫。重曰有柳依依。有鵲棲棲。疇導善氣。疇遏殺機。生殺感應。唯危唯微。充類循本靈惷同歸。人天沙界。佛土王畿。永無戕和。探鷇折枝。

  向有燕巢賦。已極形容後來難踞其巔。此卻另出一意。爭伯一方。

  ◆序◆

  二十一史撮奇序

  先師雷何思太史集序

  詩歸序

  章晦叔詩序

  簡遠堂近詩敘

  問山亭詩序

  善權和尚詩序

  劉生制義敘

  隱秀軒時義自序

  喜鄒彥吉先生至白門惺以八月十五夜同諸詞人集俞園序

  題茂之所書劉春虗詩冊序

  仲弟婦王氏五十序

  ○二十一史撮奇序

  二十一史皆正史也。正之為言貴信也。奇則傳疑。故無取焉。聽其散見于夢史稗官之屬而已。然而有關于妖祥之數。為國家興亡之徵。君臣勸警之資者。千百中亦或錄其一二。非好奇也。勢也。惟其藏一二于千百之中。非心目之靈而。筆舌之警而裁。時日之閒而寬者。常過而失焉。余同年李心石。左官無事天與人俱若私之以讀書之日而出其心目佐以筆舌。縱觀二十一史。節取其事辭之可喜可愕者。選言簡章。命其書曰樶奇。人見以為二十一史中之事與辭而不知一經心石棄取則李氏之書而非諸史氏之書也夫采緝之難于自運也久矣未可為俗學讀書作文者道也自運者局勢機格吾得自主之若夫采緝古人之辭事。勒成一書要使覽者忘其事辭之出于古若我所自著之書而原文又無所刪潤尋常口耳忽成異觀此合述作為一心聯古今為一人者也余所謂采緝者餖飣而已烏能成書乎士大夫居世運之江河當人情之風雨。無論身不必居要津。即倖之一而操之時義未易言也

  侯鯖固佳味。不出易牙亦骨董羮而已人可易言采緝哉。作述之苦。言之最快。

  ○先師雷何思太史集序

  先生有先生之人不得以詩人文人待之選其詩文不得不以詩人文人待之也先生沒。惺于先生詩文。逸于集外者。心誠求之。不遺餘力。乃集中所存反有毅然去之不謀于人者葢猶以詩人文人待先生也至其全出干志氣之中而散處于筆墨之間者則先生所嘗自云不泥古學不蹈前良自然之性一往奔詣其識力卓而突能超世其才力大而沉鷙能維世其膽力堅忍而神能持世其骨力重而不軟媚能振世其氣宇間而其肝腸熱其心在眉睫而其舌在肺腑居然有一聖賢豪傑之神悠悠忽忽疏疏落落然流于詩文者一集有之。一篇有之。一句有之雖已之筆與腕不能留之使不往而隔之使不相通者是何物也非詩文也而其人也

  敘致不唯可傳何思詩文于不朽。并傳其人于不朽。

  ○詩歸序

  選古人詩而命曰詩歸。非謂古人之詩。以吾所選為歸。庶幾見吾所選者。以古人為歸也引古人之精神以接後人之心耳使其心目有所止焉如是而已矣昭明選古詩。人遂以其所選者為古詩。因面名古詩日選體。唐人之古詩日唐選。嗚呼。非惟古詩亡。幾併古詩之名而亡之矣。何者人歸之也。選者之權力能使人歸又能使古詩之名與實俱痻之吾其敢易言選哉。嘗試論之。詩文氣運不能不代趋而下。而作詩者之意興慮無不代求其高高者取異干途徑耳夫途徑者不能不異者也然其變有竆也精神者不能不同者也然其變無竆也操其有竆者以求變而欲以其異與氣運爭吾以為能為異而終不能為高其究途徑竆而異者與之俱竆不亦愈勞而愈遠乎此不求古人真詩之過也今非無學古者大要取古人之極膚極狹極熟便于口手者以為古人在是使捷者矯之必于古人外自為一人之詩以為異要其異又皆同乎古人之險且僻者不則其俚者也則何以服學古者之心無以服其心。而又堅其說。以告人曰。千變萬化。不出古人問其所為古人則又向之極膚極狹極熟者也世真不知有古人矣惺與同邑譚子元春憂之。內省諸心。不敢先有所謂學古。不學古者而苐求古人真詩所在真詩者精神所為也察其幽情單緒。孤行靜寄于喧雜之中。而乃以其虛懷定力。獨往冥遊於寥廓之外如訪者之幾于一逢求者之幸于一愜入者之欣于一至不敢謂吾之說非即向者千變萬化不出古人之說而特不敢以膚者狹者熟者塞之也書成自古逸至隋凡十五卷曰古詩歸。初唐五卷盛唐十九卷。中唐八卷。晚唐四卷。凡三十六卷日唐詩歸。取而覆之。見古人詩久傳者。反若今人新作詩見已所評古人語如看他人語倉卒中古今人我心目為之一易。而茫無所止者。其故何也。正吾與古人之精神遠近前後于此中。而若使人不得不有所止者也。

  去膚以真。矯狹宜遠。易熟就生。當是詩訣。

  ○章晦叔詩序

  晦叔詩予凡三選之。得數十首焉。刻矣。晦叔不以予為刻。予亦忘其為刻也。晦叔長予十年。先予十年言詩。所居僻。又隱於市。不盡睹近時所為詩。及交近時所名為能詩之人。未嘗不引以為恨不知晦叔所以得為晦叔者以不暏近時詩及交近時所名為能詩之人也段善本琵琶。三年不彈。忘其本領。乃可更彈晦叔無本領可忘何省也饒得三年時力。於以匠心而裁於古。吾見其進未見其止晦叔□未五十。以視高達夫工詩之年。未為過之。晦叔曰、予學道人也。四十五年而無聞焉。自今以往者其奚暇卒業於詩。子曰。侯道華有言。天土無愚盲神仙夫天上尚有騷雅神仙也詩何負於道也

  超然脫塵溘

  ○簡遠堂近詩敘

  簡遠堂近詩者。譚友夏近詩也。簡遠二字則予近日所規友夏語而友夏取以自命其堂者也友夏居心託意本自孤迥予為刻詩南都而戒予勿乞名人一字為敘此其意何如哉近乃頗從事汎愛容眾之旨欲以居厚而免于忌浮沉周旋即其心未嘗不遙予乃欲其心跡併耳詩清物也其體好逸勞則否其地喜淨穢則否其境宜幽雜則否其味宜澹濃則否其遊止貴曠拘則否之數者獨其心乎哉市至囂也而或云如水朱門至禮俗也而或云如蓬戶乃簡棲遙集之夫必不于市于朱門而古稱名士風流必曰門庭蕭寂坐鮮雜賓至以青蠅為弔客豈非貴心跡之併哉夫日取不欲聞之語不欲見之事不欲與之人而以孤衷峭性勉強應酬使吾耳目形骸為之用而欲其性情淵夷神明恬寂作比興風雅之言其趣不巳遠乎且夫性孑而習昵則違心意僻而貌就則謾世初偕而中疏則變素恒親而時乖則示隙夫詩清物也才士為之或近薄而取忌違心謾世薄道也變素示隙忌媒也欲以明厚而反薄欲免于忌而媒之非計之得者也索居自全挫名用晦虛心直躬可以適已可以行世可以垂文何必浮沉周旋而後無失哉古今詩人最矜局者無如□審言。同時沈宋。本其勍敵。而故相輕侮不肯下想其平日論詩必有與其痛痒不相中者友夏少年。才高意廣。勇于自信。人所指摘苟不能相中雖其言出畏友名師不能強友夏以必聽而片語去留待子裁决友夏亦何私于予夫錦繡千尺善作者不必善裁。善裁者不必善作世固有不能詩而知詩者予所裁决或亦有以相中乎

  才名招忌避就皆難而其皆難也不如避

  物情世故。揣度畢至將人何處生活。想亦寫其不平之鳴。

  ○問山亭詩序

  今稱詩不排擊李于鱗則人爭異之猶之嘉隆間不步趨于鱗者人爭異之也或以為著論駁之者自袁石公始。與李氏首難者楚人也。夫于鱗前無為于鱗者則人宜步趨之後于鱗者人人于鱗也世豈復有于鱗哉勢有窮而必變物有孤而為奇石公惡世之羣為于鱗者使于鱗之精神光燄不復見于世李氏功臣孰有如石公者今稱詩者遍滿世界。化而為石公矣是豈石公意哉吾友王季木奇情孤詣。所為詩有蹈險經奇。似溫李一泒者。乃讀其全集。飛翥縕藉。頓挫沈著。出沒幻化。非復一致要以自成其為季木而已初不肯如近世效石公一語使季木舍其為季木者而以為石公斯皎然所以初不見許于韋蘇州者也亦烏在其為季木哉。季木居石公時。不肯為石公。則居于鱗時亦必不肯為于鱗。季木後于鱗起濟南。予與石公皆楚人。石公駁于鱗。而予推重季木。其義一也假令後于鱗為詩者人人如季木石公可以無駁于鱗以解夫楚人之為濟南首難者

  窮則必變。自是看詩定法無故不新安知今日不自于鱗窠曰中出固知步趨排擊俱忘卻一箇自在

  嶄然怪石出泥。稜稜觸目。

  ○善權和尚詩序

  金陵吳越間衲子多稱詩者。今遂以為風。大要謂僧不詩則其為僧不清士大夫不與詩僧遊則其為士大夫不雅士大夫利與僧遊以成其為雅而僧之為詩者得操其權以要取士大夫纔一操觚便時時有詩僧二字在其鼻端眉宇間拂拂撩人而僧之鼻端眉宇反索然無一有矣夫僧不必為詩亦不必不為詩僧而詩焉可也詩而遂失其為僧則僧亦烏用詩為而詩又可無論也金遊金陵所接僧而詩焉者與之詩而遂失其為僧者吾不願見也巳酉季春望。友人梅子庾林子丘茂之。要余遊天界寺。會雨宿僧善權庵中二日。無所事事。拈韵賦詩。善權與其徒摘蔬炊黍煑茗焚香洗硯伸紙二日中無加禮亦無倦容無論其鼻端眉宇無處著詩僧二字察其情貌似不識字者授之韻不受。問其所作詩曰無有竟兩日雨霽。飯畢。且辭去。子丘忽于承塵上索紙。信手探得鈔詩一帙清便有致許為之序。未就。是歲六月舟泊京口。暑雨無緒。偶憶此走筆成文兼以遣愁若善者所謂僧而詩詩而不失其僧者也序之可也

  奕奕有清氣。竹聲梅韵。拂拂撩人。

  ○劉生制義敘

  予居白門。四方士多以制義請于予者。然予于制義實無所知也苟有所知則其佳與惡無敢有隱必縱心言之人既以文請于予則其譽之也必悅即其規之也亦必不罪規之必不罪而吾區區一念私禱穆卜常願其佳而不願其惡者何也彼惡者雖不以吾規之者為罪然或因吾言而內自沮焉亦非君子與人為善之意也秋蒲劉伯宗。少年美才。而有大志。今之人兼此數者。則吾所以悅之之道利用譽而不利于規然使其文真可譽吾亦何必規之以求罪也伯宗兼此數者。而出之以虛心。不以予無所知。千里外殷勤啟請。至再至三。由是雖規之諒不予罪乃伯宗之文。斟酌才法影畧情理種種佳處雖欲不譽之而不可得使予有賞心之樂。而又得免于違心之悔。伯宗惠我已多。嗚呼此固予之私禱穆卜于四方士而日日以幾者也

  文有線索照應。非一生吞活剝之流。

  ○隱秀軒時義自序

  時義非小道也能至之者不能言有神存焉能言之者不能至有候存焉不佞平生於斯。目境之所及有之。而足跡實未至也。以此自尋自考今日之偶收於南宮而謬辱國士之許視昔之困頓諸生而不得一眾人遇者其業未敢尺寸有所輕貶而實未能尺寸有所更進則若日十二年諸生世所目笑疑棄過而不肯問者或不佞之微有所窺而有以自信或不可知而今日之見以為有可驚可喜者正不佞所欿然足跡之未至而不能滿志於斯者也

  神候兩字。在我者也。升沉之候。予奪之神。在天與人。豈可釋其自信。從遇為欣戚哉。非解人不能為此語。

  ○喜鄒彥吉先生至白門惺以八月十五夜同諸詞人集俞園序

  以此清秋於焉嘉客白露蒼葭新染芰荷衣上歌童舞豎半擕書畫船中愧時一相思惟小子之戒行太晚雖禮無往教在先生之乘興何妨以賓主而易師生懷斯盡矣由合離而成壯老感亦因之睠焉興念。勉爾為歡里寡新聲入耳就絳紗名部部之音地無脲迹娛心發金谷故園之想積數十年之緒以永今宵合幾千里之人而同明月如茲三五。豈作尋常履簪雜遝高人自領孫情絲肉喧闐靜者能通妙理反稱詩以言志。用體物而書時。

  風流瀟散。何減太白詩序。

  ○題茂之所書劉春虗詩冊序

  每見古人終身於詩。究其所存。不過一帙。或至數章則心甚畏之貴裁也精于裁必審于作慎于示人乃其高于自處此予所謂選而後作。勿作而聽人選者也。甲寅早春。舟中閱唐人全詩畏杜審言之少而眷虛止十四首。其嚴泠之意尤肅如不可犯篋中有高麗妙繭八紙。將索茂之小楷。偶閱此遂以授之其紙不浮於字意似皆有所裁紀之以詩。

  讀此。令人不敢云多多益善。

  ○仲弟婦王氏五十序

  夫國威損而貞臣著國之恤也哲夫殀而貞婦顯家之替也凡為人臣為人婦者不得已而後以貞名者也豈忍以國恤家替自成其一身之貞哉雖然心有所不得已而事有所必不可無何以明之。威已損矣。夫已殞矣無可奈何矣而托於貞臣貞婦以留兩間之元氣而撐千古之大常是亦最後所攸賴之著然而不可必得也處無可奈何之時。而冀望於不可必得之數。幸而得之。是其輕重又豈止關於一身而已哉子家世地寒。獨讀書樂善不倦。祖父兄弟事在家傳中。予兄弟五人。長即惺。次愫。次恮。次悌。次快。中間三人皆早夭愫尤甚年僅二十歲。婦即王氏。孀居二十八年矣。悌二十八歲。婦歐陽氏孀居亦十六年。恮三十九歲。婦王氏妾董氏相繼沒。仲弟婦王今年五十矣。婦京山名族。為予姑夫王中丞姪。中丞□弟慧。以其兄之子妻之。早譽驟貴。猶掇之耳。即不然椎布白首。舉案相莊。作尋常百姓夫婦。婦豈獨遠於人情。而忍有今日以貞婦之名顯哉。然可論於弟在之時也弟負剛腸奇骨。卓然為世男子齎志以沒。為弟之親曰兒已矣。有婦在奈何。為兄若弟者曰。弟已矣。有婦在奈何。為親若友者曰。吾友已矣。有婦在奈何。是雖未發諸口。而言外意中。深念隱痛。汨汨然有不可言者矣。婦時年二十三歲。擁四月孤。即擬散髮至老形影相弔。食貧茹戚二十八年如一日。而又不忍為奇哀顯痛。使有聞於親友。以傷父母兄弟之心。然為親者。乃日兒有婦矣。兄弟日。弟有婦矣。親與友日。吾友有婦矣。夫女眾善皆自從夫一端而生。貞名一立而解親之憂。釋兄弟之念豁親友之惋惜。於是乎在。□友婣睦。一行而眾善備焉。此之謂也婦雖不願有今日其在於今此一事亦何可少哉今年天□□子冬十一月二十九日。年五十歲。昔舜年百歲。終身慕父母。然大孝之論。至五十已定。惺雖不忍沒婦之貞。然至今日而始有者葢其慎也今四月孤昭夏已二十八歲。能養其母。娶婦。有孫鳬。亦六歲。鼓篋就學。繞膝含飴以為貞婦之名鄉有輿頌。國有旌典婦雖不欲有貞之名亦不可得不知婦原不見有冰蘖茶蓼之苦亦不見有梨栗蘭玉之樂不見有燈忿帷帳之戚故亦不見有絲綸坊表之榮且梨栗蘭玉絲綸坊表之日又安有一息非冰蘖荼蓼燈窓帷帳之日哉予回記婦之族兄王幼秀茂才。談其世父光祿公時育。為待御時首犯權相分宜之鋒以死。曰吾家科目蟬聯。然在鍾門一女子可與侍御對知言哉請以是言為五十之祝婦孀後十三年而有悌婦歐陽氏之事今亦年四十歲。

  ??歨起高論。下曲寫其不得已之心亦其無所勉強之心末以王侍御比勘。覺貞臣貞婦。並立千古。

  ◆引◆

  放言小引

  ○放言小引

  放言之說。吾未之前聞也。自孔子目虞仲夷逸始。放之義何居胸中真有故而能言其所欲言即所謂中倫之言了然於心又了然於口與手者是也苟為無本。而以無忌憚之心出之則處士橫議而已被淫邪遁皆橫之屬也遁矣又烏乎放哉袁子著放言若千首。讀之心目無主而皆覺有故。始吾見袁子幼時文。以為有破轅之氣。一再交其人。寧靜澹朴。似有道者也。惟袁子平心以讀書。虛懷以觀理。細意定力以應世。然後發而為言。有物有□。確乎其不可奪。沛乎其不窮。斯之謂放夫言亦豈易放哉放言即孟子之所□辨也辨生於不得已。不得已生於懼。懼者放之本也。不然與橫議何異焉。

  是放言絕妙註腳。汪洋自恣亦非放之真義。

  ◆碑◆

  重修華嚴閣碑

  ○重修華嚴閣碑

  市有白龍寺。殿頗壯。有地藏華嚴二閣者。左右翼之。則已圯。華嚴之處其右也甚。或欲修之。莫先焉。曰恐斯地之不必為寺有是委眾力於壑也夫圯而弗之修則將廢廢之其象疑不為寺疑不為寺則將與居民共之將與居民共之則將反為欲之者資曷可弗之修也圯而亟修。修而復其舊物。或益焉。其使有目者確然見斯地之必為寺而知其非有則苶生其心是使之終為寺有者之道也修之奚先生其甚者。役成。請銘鍾子銘曰。有寺巋然而兩其翼。如左右手。或廢其一人將入懷攫其所有若或新之引其臂焉將衛其首陛楯森如。過其堂下。莫之敢狃予宣斯義。告退轉者。俾堅其守。命曰善哉單有眾力。光復其舊。工之後先。相厥圯者。孰甚孰否否特未甚終亦及之請視其右苟終斯願。將復銘焉。銘則不朽。受事者誰列名其陰。里人某某

  以一闊而存一寺。如是功德。能不動心。

  ◆記◆

  浣花谿記

  脩覺山記

  ○浣花谿記

  出成都南門。左為萬里橋。西折。纖秀長曲。所見如連環。如玦。如帶。如規。如鉤。色如鑑。如琅玗。如綠沈瓜。窈然深碧。瀠廻城下者。皆浣花谿委也。然必至草堂。而後浣花有專名。則以少陵浣花居在焉耳。行三四里為青羊宮。谿時遠時近。竹柏蒼然隔岸陰森者盡谿平望如薺水木清華神膚洞達自宮以西。流渥而橋者三。相距各不半里。□夫云。通灌縣或所云江從灌日來是也。人家□谿左。則谿蔽不時見。稍斷。則復見谿。如是者數處縛柴編竹頗有次第橋盡一亭樹道左。署曰緣江。路過此。則武侯祠祠前跨谿為板橋一覆以水檻仍覩浣花谿題牓。過橋一小洲。橫斜插水間。如梭谿周之。非橋不通。置亭其上。題曰百花潭水。由此亭還。度橋過梵安寺。始為杜工部祠。像頗清古不必求肖想當爾爾石刻像一。附以本傳。何仁仲別駕署華陽時所為也。碑皆不堪讀。鍾子曰杜老二居。浣花清遠。東屯險奧。各不相襲。嚴公不死。浣谿可老。患難之於友朋大矣哉。然天遣此翁。增夔門一奇耳窮愁奔走猶能擇勝胸中暇整可以應世如孔子徵服主司城貞子時也。時萬曆辛亥十月十七日。出城欲雨。頃之霽。使客遊者多由監司郡邑招飲。冠蓋稠濁。磬折喧溢。迫暮趣歸。是日清晨。偶然獨往。楚人鍾惺記。

  聲色清泠幽悄。似與花谿爭勝。

  ○脩覺山記

  辛亥十月十有九日早新津叔弟恬。不知隔江者為何許山也。與童騎疾驅過之。予與艾子。坐舟中。指江干削壁千仞竹樹榱桷出沒晴嵐雲浪外者異焉問之則脩覺山子美遊脩覺寺詩曰野奇江天豁山扉花竹幽詩應有神助。吾得及春遊。徑石相縈帶川雲自去留禪枝宿眾鳥。飄泊暮歸愁後遊詩曰。寺憶昔遊處。橋憐再渡時江山如有待花柳更無私野潤烟光薄沙暄日色遲客愁全為減。舍此欲何之。及唐明皇幸蜀。大書脩覺山三大字嵌石壁今猶存者。即共處也。决策登焉所從徑裒山石之複者為磴亂整枉直各肖其理登者屢憩憩處每平平處每當竹樹隙隙處必從其下左方見江江錯磧渚或圓或半或逝或返去留心目間土人縛竹為亂若童子置葉盎中以度蟻設身處地頗危之從上視下。輕且駛。甚適也度磴去頂可四五之一行住坐立更端者數矣其傍及有石級齒齒蜿蜒壁間者往脩覺寺道也。曰姑舍是。尋中徑數折。上有亭翼然祠杜工部。李供奉。蘇端明方正學。方有石刻詩可讀。亭後數武為寶華寺禮佛畢。反自亭出山門左行。竹樹純駁夾砌數折即脩覺寺寺前雙井。一井置一塔唐物也。明皇書嵌佛殿左側巖壁上。字方廣二三尺。一字各專一石飛翥沉著且甚完好予入蜀所見唐碑。獨此耳。出寺無所見欲返寺僧指石隙一小徑才容足出此徑乃有平田大陸復緣磴數折上矗然頫江者曰雪峯兩寺乃在其下始悟所云磴去頂四五之一者。第可指脩覺耳。非此峯也。左眺稠稉山如旅行而稍居其傍。下憑欄視江。則已正無所不見。不若初所見江之從其下左方也。然從下上脩覺法江趨遠從脩覺上雪峯視江乃反近舟中所指江于削壁者即今著腳處也降自雪峯復遶并塔下。屈曲一二里許不復見所由寶華寺徑矣乃忽得所謂石級齒齒壁間往脩覺寺道者則今還道也與初所從徑合。徑窮登輿。是日抵彭山宿。記授弟恬。

  是一幅徵仲山水。描畫極細而雅。

  ◆傳◆

  白雲先生傳

  張母小傳

  ○白雲先生傳

  白雲先生陳昻者。字雲仲。福建莆田黃石街人也。所居所至人皆不知其何許人自隱于詩性命以之獨與馬公子用昭善。先生詩。所謂自天□我友者。即其人也。其後莆田中倭。城且破。先生領妻子奔豫章。織草屨為日。不給繼之以卜汎彭蠡。憩匡廬山。觀陶令之迹。皆有詩。已八楚。由江陵入蜀。附僧舟傭爨以往至亦輒傭于僧遂遍歷三峽劍門之勝。登峨嵋焉所傭僧輒死反自蜀。寓江陵。松滋。公安。巴陵諸處。至金陵姚太守稍客之。給居食。久之姚太守亦死。無所依。仍賣卜秦淮或自榜片紙于扉為人傭作詩文其巷中人有小小慶弔持百錢斗米與之輒隨所求以應無則又賣卜或雜以□屨而林古度與其兄□者。寓居金陵。一日兄弟過其門。見所榜片紙于扉者色有異突入其室問知為莆田人。頗述其平生。一扉之內。席牀缶竈敗紙退筆錯處其中檢文詩誦之。是時古度雖年少。頗曉其大意。稱之每稱其一詩輒反面向壁流涕悲咽至于失聲其後每過門輒袖餅餌食之輒喜復出其詩泣如前居數年竟窮以死其子倉皇出覓棺衣舁之中野。古度兄弟急走索其集無所得。得先生手書五言今體一帙。五言今體者。五言律排律也。其詩予莫能名。其自序畧云。昻壯夫時。尤嗜五言苐家貧。無多古書。得王右丞即誦讀右丞。得杜工部。即誦讀工部。閑取其所中規中矩者。時或一周旋之。又時或一折旋之含筆腐毫研精殫思。今觀其五言律七百首則先生所學所得實錄實際盡此數言矣其云末一卷為排律亦不存。葢謝生兆申云。先生有集十六卷。在江浦族人家。或亦有據今刻其存者。以次購之。論曰明自有詩。而二三君子者自有其明詩何隘也畫地為限。不得入。自縉紳士夫詩。的的有本末者非其所交遊品目不使得見于世者多矣况老賤晦辱之尤如陳昻者乎近有徐渭。宋登春。皆以窮而顯晦于詩詩皆遜昻然未有如昻之窮者也予嘗默思公。織屨賣卜。傭爨傭書時胸中皆作何想其視世人紛紛藉藉過乎其前者眼中皆以為何物求其意象所在而不得。吾友張慎言曰。目今入市門見賣菜傭皆宜物色之恐有如白雲先生其人者甚矣有激乎其言之也

  流離之杜甫。力隱之桃椎。不有表章。不與六朝烟草俱湮乎吁亦何益矣

  ○張母小傳

  張母某孺人者。海虞張太學商甫祖母也。為少參某公女。生而溫惠。自其在室時已具丈夫之識少參宦遊四方。于吏事物情。有所內不得于心。而外不能决之友者。偶以試孺人。孺人臆對口畫其初終當否輒不爽少參為之心開胸中無留物恨其不男子也無何少參與其配相繼沒。故事卒官者。其家人憧憧一室中往來惟篋笥管籥是問孺人以一女兒檘踊之餘視其周身周衣事誠信無悔自此至于歸皆寄兄嫂息中矣既適淳齋公。值簪紱累葉。後子姓家眾稍習于奓。孺人入門思有以易之謂古仕宦家工于善後者使其家意願耆欲與凡人齊乃為可久今其志已汰習而成性不可爭也請以身先之乃去其故□。椎布而前數見不鮮家人見新婦貴家女簡易如是奓者□服改心從焉事翁嫗備思媚之誼處先後宛若間任必取重受必取輕門內門外。魚菽祭養淳齋公不知以此得一意于學既析箸得專家政。勤約如故。操一切會計出入目之所過捷于楮籍心之所識□于握算臧獲受成事而已無能有所上下為奸利然亦不純用□法曰用其力不盡其情教其子即□甫之父也威慈相御而行學有聲實。凡七試不第以毁隕。孺人見晚暮哀樂情事卒卒不免憂□□感從事淨業。葢其喜為焚脩好施予自其天性至此彌篤然驟失壯子。以孫為命外訌內怵終亦不能願息暇則燈缽歸依而已。性沉靜然一啟口足為家誡嘗語諸孫婦。吾處先後宛若間三十年如一日者。無他惟是交見其常情而不入溢言處世之道不出此其語不煩而確率此類今年七十。神明不衰。它無所須惟不能忘情于立言者曰匪以為名庶幾言之有文使後世子孫識其大者聿脩克念以保世而已斯其意可念也。傳而畀藏其家鍾子曰。予讀李令伯事悲之。為其為祖母也。令伯乞身于君。而張子乞言于友。志畧同耳然令伯祖母九十矣。更二十年張子濯鱗奮翼。于以代其父為尊養者豈有既乎。張子者。商甫也。名國彛。今為吳中佳士云。

  每敘一事來輒作數句以結聚之極名貴精妙。

  ●翠娛閣評選鍾伯敬先生小品卷之二

  錢塘陸雲龍雨□□□

  竟陵鍾 惺伯敬著

  宣城梅 羮子□□□

  論

  書

  尺牘

  銘

  贊

  疏

  祭文

  題跋

  ◆論◆

  城濮之戰

  董安于

  燕太子丹

  漢高帝

  留侯

  卜式

  ○城濮之戰

  善制勝者審機執權中有主而外不測操縱在我而于天下無所不用無所不用而後敵失其所以勝此制勝之道也晉文公城濮之戰。其謀舅犯始之。先軫中之又終之總以善用曹衛為主曹衛楚之與國。楚之有曹衛猶晉之有宋也楚伐宋晉不救宋而執曹伯分曹衛之田畀宋以累楚人之心而宋之圍自解及楚人請復衛侯而封曹乃私許復曹衛以攜之曹衛告絕于楚曹衛告絕于楚而晉又有曹衛曹衛之形反比為宋曹衛之形化為宋而楚孤楚孤而晉之勝楚不待戰而决矣其顛倒不測之妙能使我之伐曹衛者收曹衛而楚之庇曹衛者反以失曹衛用與國用敵國又用敵國之與國還以困敵國其繩索收放皆在我而不在人譎則譎矣然而不可謂不妙也吁此制勝之道也。

  用人不用于人即此是為勝籌。

  ○董安于

  國家戰守之具。有事用之而無事備焉然備之一字。自不易言厚其資費重其事權寬其文法三者皆無事之時所不可必得者也而怨勞不與焉然則備遂可已乎晉陽之圍。無矢。張孟談曰。臣聞董子之治晉陽也。公宮之垣。皆以荻蒿苫楚廧之。其高至丈餘發而試之箘簬之堅不能過也矢足矣。銅少。奈何。張孟談曰。臣聞董子之治晉陽也。公宮之室。皆鍊銅為柱質。請發而用之則有餘銅矣寓矢于廧。寓兵于柱深心在無心之中實用在不用之內既無勞怨可避而又不藉資費不假事權不畏文法如此脩備居無事之時引伸觸類人人可為處處可為而一切委之不可為可歎也

  官舍如郵。即欲儲備安從得之。葢有見為言矣。

  ○燕太子丹

  燕太子丹欲報秦讐。秦亦日出兵山東。禍且及燕。丹患之。問其太傅鞠武其意固不獨自快其私讐亦以存燕也武告以西約三晉。南連齊楚。北購于單于。自是合從舊局。而太子曰。太傅之計。曠日持久。心惛然恐不能須臾。武已默會其意。在得一士入秦以行其却與刺矣。故進田光。光轉進荊軻其血脉針線固皆歸刦與刺之一路矣光謂太子曰。今太子聞光壯之時不知臣精已消亡矣語荊卿曰。今太子聞光盛壯之時不知吾形已不逮也看光此語其少年為一刺客無疑而太子之所求于光者可知矣光自知力不能為而進荊。卿自代。償以一死明已之所以辭太子者非惜其死而慮事之不成也及太子之告荊卿。則曰諸侯服秦。莫敢合從。誠得勇士刦秦王。得反侵地。不可。因而刺殺之彼秦大將擅兵于外而內有亂則君臣相疑以其間諸侯得合從其破秦必矣是太子遣荊卿之意不專重在刦與刺而仍歸于合從不過借刦與刺以為合從地耳其節次布置皆以合從始終中間更添遣荊軻刺秦王一段過脉較之鞠武之計曲折反多而謂武計曠日持久心惛然恐不能須臾非其質矣此一片苦心密計。即對鞠武時有難言者。特其所遭燕秦時勢。非復信陵輩之世而才亦稍遜之然其一念存燕之心未可沒也

  大得燕太子心。太子為不死。

  就他無音中語言。作我印證便死語皆活痴心亦靈

  ○漢高帝

  取天下者在得其大勢不在戰守之勝敗得失也如奕者然妙處不過數著全局在我而小小利鈍不計焉項羽殺義帝漢擊之雖使楚破漢于睢水可也項王怨黥布。漢得使隨何說降之雖使楚擊破希可也此楚讓漢妙著也漢王不得王關中。封于蜀。燒所過棧道。以齊王田榮反書遺項王。項王以此無西憂漢心雖使楚奪漢關中可也彭越及梁地。往來苦楚兵絕其糧食雖使楚擊破越可也此漢自得妙著也楚方自賀戰勝而不知漢有天下之局已定于此數著矣妙著有數端焉。我與敵之所共敵失之而我得之者曰先著我發之于此。而敵不得備之于彼者曰警著敵備之于此而我引之于彼使不得至此者曰鬆著我與敵俱不得與傍出而中起之敵所不利即為我所利者曰應著我不求勝而不可敗而卒以此取勝者曰穩著取天下之劫不越此數端而已

  分燭當時勝負。瞭然黑白子之分明。

  論古者。須設身處其地如其人高帝良平何信尚得其一職我則合揣之全任之得其情勢如此處天下事何難哉。

  ○留侯

  留侯一生作用著著在事外步步在人先其學問操放全在用人立韓後則用。項梁。謝羽鴻門。則用。項伯用樊噲。欲楚之勿西憂漢。則用。田榮反書。捐關東以破楚。則用。黥布用彭越用韓信。定太子則用。四皓。而其大者在全用沛公故子房用漢非為漢用者也為韓報仇是其用漢主意博浪之椎非輕于一試也以為如是而可以報韓仇則亦不必用漢用漢非得已也不得已而用漢又肯使漢得以功臣待之乎故為韓報仇子房自道出非漢君臣能知之也曷為欲使漢知其為韓報仇也恐漢得以功臣待之也漢不得以功臣待之而後可免于何之囚參之醉平之汙信越之族子房于此不無戒心矣故曰非得已也使為韓報仇一語子房不自道出豈惟漢君臣不知即司馬遷亦不得而知之也

  有胸如日。纖微畢照

  ○卜式

  卜式以奇取人者也奇之為用在乘其急而捷得之一不得則興盡而意改故其道難于持久今式輸家之半助邊。不願官職。不願報冤奇矣數歲不報而田牧如故也持錢二千萬給徙民如故也外繇四百人盡復予縣官如故也為郎而牧羊如故也御史大夫之爵使人主自子之而已若無所取焉故古今善出錢買官者未有如式者也不難于奇難于其奇而能持久公孫弘鐵人也駁之曰。此非人情不軌之臣。不可以為化而亂法。願陛下勿許然卒不能出式彀中式之彊忍出弘上遠矣至已得御史大夫。而持論駁鹽鐵船算。欲烹弘羊置身于諸利臣之外而出其上一生狡狙以持正終何其工也觀其操放進退葢得它氏之術而用之者也

  以狡于牟利者。轉而狡□□祿與名其奇亦其狡也。

  ◆書◆

  與林少嚴座主

  與高孩之觀察

  ○與林少嚴座主

  去歲聞三兄邑試前列。遊泮可必矣。及胡先生之來。始知偶落孫山外。心甚念之。惺觀少年英物亦。不必以早得一青衿為福養成羽翼。飛鳴一朝愈於久淹鄉校頓人興往之氣也如云借此為門戶光仕宦門戶豈必待一青衿而光邪惺栖泊金陵。樂其山水。近家君亦乞得昆陵廣文。父子相聚。全家在此。頗以文為生。非惟作官念頭灰泠。即生子亦作第二義矣人生富貴子孫原以奉我者求之未必得而又以苦我神豈不添一累邪此言似老師慰惺者。而惺能自得之。又可省老師一憂也。讀書。作詩文一事老師無一書不以為戒。此父母之心。又以戒元履先生。此朋友之誼也。宿業前債除之不易有甚於富貴子孫之念者且舍此亦無娛生之路老師近不能得之於元履。而遠能得之於惺乎。此其故可知也。三年中將正史自左國起至宋元。流覽泛觀。勒成一書。名曰史懷。取謝康樂懷抱觀古今之意。於古人經世之旬。頗有所窺。極知勞思。有負教養。但年來精力。卜倍往時。日月又間薄福之人坐而消之不免生災有操相人術者云。惺官祿未衰。第骨法帶勞惺所畏者勞也願以官錄易之不可曰讀書作文可以當之是惺之所欣然樂從者也不識老師以為何如試與元履質之

  轉展伸出自己主意。真獨行其道者。

  ○與高孩之觀察

  向捧讀回示。辱諭以惺所評詩歸。反復於厚之一字。而下筆多有未厚者。此洞見深中之言。然而有說夫所謂反覆於厚之一字者心知詩中實有此境也其下筆未能如忐者則所謂知而未蹈期而未至望而未之見也何以言之。詩至於厚而無餘事矣然從古未有無靈心而能為詩者厚出於靈而靈者不即能厚弟嘗謂古人詩有兩泒。難入手處有如元氣大化。聲臭已絕。此以平而厚者也。古詩十九首蘇李是也。有如高巖浚壑。岸壁無階。此以險而厚者也。漢郊祀鐃歌。魏武帝樂府是也非不靈也厚之極靈不足以言之也然必保此靈心方可讀書養氣以求其厚若夫以頑冥不靈為厚又豈吾孩之所謂厚哉曹能始謂弟與譚友夏詩。清新而未免於痕。又言詩歸一書。和盤託出。未免有好盡之累。夫所謂有痕與好盡。正不厚之說也。弟心服其言。然和盤託出亦一片婆心婆舌為此頑冥不靈之人設至於痕則未可強融須由清新入厚以救之豈有舍其清新而即自謂無痕者哉何時得相聚一細論之。

  靈以資勝。厚以學勝。靈厚則資學兼而無疵。融其痕則資學。渾于無迹矣。作詩至此。不可思議。

  ◆尺牘◆

  與張太學

  與譚素臣兄弟

  與譚友夏

  與徐惟得憲長

  與井陘道朱無易兵備

  與陳眉公

  與弟恮

  與郭篤卿

  ○與張太學

  足下為雷先生後事。至忠至密。弟所刻骨不能報者。電先生一字一筆。落人家者皆當廣搜之不要緊處偏有深致即作者亦不自知弟住夷陵一日。而從律工處獲其一贊一跋。從黃山人處獲其二詩。皆妙有風骨。遠過古人。則其遺落者多矣。在著意搜求之耳。世間大有意思人生前文字不肯留稿此其名根淡薄不沾帶處為其後死者卻不可如此也

  立言極微渺

  ○與譚素臣兄弟

  本求素臣先作太易狀。為志文地。讀素臣狀反使我搖手不得。小巫行逕如此。然又不敢不佳太易才鬼寧不畏其屍視也太易平生坎壈。惟有作詩一快。最不當諱言詩。舍此無可志矣。又不必諱其罷諸生他人諸生不可罷太易諸生可不必不罷生太易諸生不可罷死太易諸主何不可罷且太易罷諸生自是世界不平事不平便是奇奇事當傳平事不必傳也又不當諱其罷諸生作六等吟。人間最不得意之事太易取為最得意之題最得意之詩此一段尤緊要不當諱凡一切口語罪過。弟當任之太易聞此亦當鼓掌地下足下兄弟在太易死友中為密戚故不惜刺刺不已記曰必誠必信。勿之有悔恐不獨為周身周衣計也

  憤激中具奇幻想。

  ○與譚友夏

  奇俊辨博。自是文之一種。以施之書牘題跋。語林說部當是本色。至於鴻裁大篇。深重典雅又當別論正恐口頭筆端機鋒圓熟漸有千篇一律之意如子瞻所稱斥鹵之地。彌望皆黃茅白葦。此患最不易療。又文字一篇中佳事佳語。必欲一一使盡亦是文之一病不為大家。國朝工詩者自多。而文不過數家。且不無遺憾。以此知文之難於詩也。兄兼才大力。故不覺備責而厚望之。

  讀此識所以為友。即識伯敬之文。

  又

  贈詩四章。恐南中山川所不經見以此悲世人心不小不能下一友夏心又不大不能容一友夏也

  尺瀾百折。

  又

  輕詆今人詩不若細看古人詩細看古人詩便不暇詆今人也思之。

  靈巧。○可杜妄語兒舌端。

  ○與徐惟得憲長

  朱翁貧老。足跡半朱門。口不及事。亦有守人也。比見其冬月無絮。哀之甚貧士不能為之地。而叩其家中窮苦奬有十百倍如衣無絮者此一端猶非其所急特口不肯言耳尤以宿態宇下。飲啄恩多。不忍以饑寒言辭頻發諸口以愁仁人之耳某通家年少。稔翁欲聞此言此狀故代言之口惠無實借手在德薄甚罪甚。

  尺幅中多少轉折。熱桃冷撥極是動人。

  ○與井陘道朱無易兵備

  記明公五月書中。有云。不肖以詩歸招尤。初謂事理不甚關切。疑風聞之誤久乃知其有之夫不肖性疏才劣。可以見斥之道甚多。至詩歸一書。進退古人。怡悅情性。鼓吹風雅於時局官守似不相涉徐思之乃當事者不忍過求於某斷其進趨之路姑擇此微罪罪某而又不甘處已於俗分此美名若其目中亦曾著過此書者此則自處處人之妙其中真似。俱不必深論者也若真以詩歸見處。則此一書將藉此一語口實以傳某以一官狥此一書且有餘榮彼其之子。何愛於某而肯為此乎。一笑一笑

  亦抑亦揚其排調啻髯蘓。

  ○與陳眉公

  相見甚有奇緣。似恨其冕然使前十年相見恐識力各有未堅透處心目不能如是之相發也朋友相見極是難事。鄙意又以為不患不相見患相見之無益耳有益矣。豈猶恨其晚哉。

  可為貌交徙慕者針砭。

  ○與弟恮

  詩。合一篇讀之。句句妙矣。總看有一段說不出病痛。須細看古人之作。詩歸一書。便是師友也慧處勿織幻處勿離清處勿薄可惜此種才情骨韵。當鍊之成家功名富貴皆有盡時此物終是路遠味長晚年骨肉便用此為安樂窩也近來非惟嗜欲淡薄。即生子一念。亦付之天命矣。舍生報國。固其本念。幸而得全。即圖為樂生之計所謂樂生者此物是也可存此紙。以見我志。併與譚友夏看之。近看五弟草書。不減古人。畫亦必傳之業。書牘朴而有法佌皆天賜。非人力也。頂戴頂戴。惟念及骨肉逝者。五內俱裂。

  淡遠。可想超然胸次。

  ○與郭篤卿

  往時入蜀者。道荊州。則過潛江。可圖一晤。而此番欲取道夷陵謁座師。又往承天謁陵。故遂不能由此道。歸途或可耳。弟平生不喜星相尤不喜星相一前知便覺索然且多事矣弟所知陳生。則星冢之極驗者也。以弟不喜其術。欲去而之他邑。想兄與弟同好惡。亦應不喜此術而世上如我兩人趣尚者百無一二則陳生之遇者百而不遇者亦一二也幸隨分椎廣但莫薦之鍾伯敬一流人耳一笑笑

  每讀 先生文。有一波未竟。一波又興。一峯方轉。一峯又出。令人不暇應接。而尺牘猶甚。

  ◆銘◆

  斷香銘

  扇篋銘

  ○斷香銘

  斷香銘者。銘吾友蜀人劉晉仲之婦尹氏之墓也。君諱紉蘭。敘州府宜賓縣人。大參尹子求先生之女也。記巳酉予以喪子。狂走白門。先生為南職方郎。嘗為余言其壻劉郎。七歲能詩。劉郎者給諫勿所公仲子即今所稱劉晉仲者是也。安知其有女慧如是。然其時猶然女兒習玩。不知書。既歸晉仲見晉仲妹文玉詞翰妙敏。心悅而好之。相與為友。始讀書。稍稍為詩。精神起落。常出人外佳處不必由思思者反是無關繫處久之從晉仲□尊公於燕。由蜀江出峽。由峽入江由江達運河峰樹逄迎烟日爭讓舟行邅緩。可以為家得意為詩。其篇時全時缺。缺則聽之。缺於此。或全於彼。有絃摧柱折。援怹琴以續之之意。予讀其詩骨散神寒音節清巉如病葉偶然從風而墜或中罥之附枝翅鳴不能自致於地如暗泉之阨於石而不能自竟其響此斷香之旨也。至燕亦有詩全缺如之。久之意忽忽無主。有秋冬氣晉仲之曰我亦不知至是。亦不甚作詩。作亦不以示人。晉仲檢其枕中所藏。如其全與缺而存之。頃之卒。手甫十九。鍾子曰。世所不常有者才。人所不可無者友。才而為我友友而為我婦。婦而才相當晉仲以為能永乎不能永乎銘曰。丈夫才而鬼瞰之矧其在女子之躬也好友在四方而造物或收之矧其在閨閣之中也劉子者憐才乎求友乎。悼亡乎。能尋香於落葉暗泉之間。而跡其所終也乎噫。

  敘處。處處釀悲。銘言。言言惹恨。

  ○扇篋銘

  藏汝逸汝。汝曰棄捐吾烏見夫僕僕懷袖者之能終其天年哉

  是扇銘。

  ◆贊◆

  王永啟像贊

  沈全吾大參像贊

  鄒公履像贊

  自題小像

  崔徵仲像贊

  畫靈壁石贊

  蘇弘家中像贊

  李宗文像贊

  ○王永啟像贊

  永啟小像。作秉燭夜遊圖。葢六七年前所為。丁巳正月。鍾子客金陵。出而索贊。於是與永敋別八年矣。感而題之曰。

  始吾見其太美。幾不以為王子矣。王子曰。子試思八年前之為王子者。與此似不似也乃睢然復以為王子念其所以致此者雖吾與汝秉燭之遊又烏可已。

  ○沈全吾大參像贊

  神蒼蒼如木在霜煙日潤之不輟其芳骨礨礨如石在水苔藻繡之其章有斐嗚呼。君子哉文質彬彬。詢仰之次不敢求之於今日也。曰古之人古之人。

  ○鄒公履像贊

  公履索子贊。而義不受諛贊曰。

  彼姝者子。使人不敢以為美則世所謂美丈夫者支離僬僥而已。嗚呼彼是因彼

  ○自題小像

  萬曆丁巳。余年四十有四。始畫一小像。野服杖松下。松又友人胡彭舉所補。題曰。

  顏胡以不少余不以此始也服胡以不官余欲以此止也胡子曰。置我於長松之下知我者胡子也

  又

  以若人而野服杖松下。其誰曰不宜舍而求所以簪紱之故余亦不自知亦既簪且紱矣。如是而有溢思天與人終不益汝一絲又將汝瑕疵。戒之哉。視此野服杖松下者。念茲在茲

  ○崔徵仲像贊

  子處閩。天萬里。子來燕。既見止。共長安。數見難披子像。意亦歡吾是以遲遲其題而不子還。

  ○畫靈壁石贊

  吾聞靈壁。以音見賞。畫則肖形。厥音安往聽於無聲天際之想。

  ○蘇弘家中像贊

  於戲。是其儼然者厲耶。溫耶。目擊之斯須而已存。口道之。累月而不得一言。葢惺之去公近者目也。去公遠者口也。悠悠忽忽。在前在後。於戲。其人之天又安能為吾筆舌有耶。

  ○李宗文像贊

  世之未見予者。妄意其為偉丈夫。觀其貌則癯。聞宗文之風者為洮。洮清便視其人則□人之精神偶寄于一軀觀者烏可為是拘拘

  ◆疏◆

  圓通菴募緣疏

  題三明和尚募積經疏

  代薦遼東陣亡將士疏

  ○圓通菴募緣疏

  夫多藏寡與病坐慳癡廣勸博祈道惟堅苦然有善知識無愛髮膚何待沿門持鉢乃大比丘詎辭心力務求遍地成金離之俱傷合則雙美機難兩遇事必相須圓通菴者。去鎮二里許。村而近市。僧多雜俗。宗僧性慧。始事剃披。遽勤拮据。感龍象之泣冀信者之哀苟能開大歡喜之途終當獲不退轉之效在募者。小或丈室。大至須彌。何分廣狹。在施者多而太倉少雖粒米豈有缺圓以茲堅苦之忱破彼慳癡之性念惟各盡功則同歸謹疏

  妍雅中巧于誘掖。

  ○題三明和尚募積經疏

  僧誦經未必解。有經未必誦。有經不誦。誦而不解故其經曰積積之為言近於無用猶積錢不必使而或有使之積書者不必讀而或有讀之或有使之或有讀之則雖不必使不必讀而不可不積也明矣。今檀施者雖有志心信向。見其積而無用。則施之念不期怠而自怠不知寺有經使人望而知其為寺有經而僧能誦使人望而知其為僧如金銀土石膠漆。作佛形像。瞻禮者以為佛。而忘其為金銀土石膠漆。則其用亦大矣。故積經者象教之意也誦經不解。賢於不誦。有經不誦。賢於無經。則雖知其積而無用。亦可以慨然施之而不疑矣。□僧如三明者信敏人也非誦經而不解及有經而□誦者乎

  繫鈴脫鈴。妙有禪解。

  ○代薦遼東陣亡將士疏

  士志死綏本不暇於致悔人欽褁革何煩代彼興哀要使廟謨無失。律臧而恊師貞。兼之邊計得全嚴翼以供武服。廼驅熊羆虎豹之徒。以赴矢石皷鉦之役勝則為功固有尊周攘夷狄之效敗亦無愧要非全軀保妻子之流敵王所愾。為國之殤。如此而亡。又復何怨。乃者建虜鴟張全遼魚爛。養成在數。十載之而而欲折於□茲之一旦決裂□二三臣之故而專□□最後之□人所用非所養所養其所用□食信之難言知者不必行行者不必知戰守和之無據甚且致之必敗之塲阨其可成之會。時當致命。何異一毛。將不成功。徒枯萬骨。雖免偷生。同爛額焦頭之眾。亦多強死。非甘心瞑目之人。以茲忠勇之魂。反作幽冤之氣。或上動乎人天。恐逆招夫水旱則死生之在諸將十者固為匪輕而災祥之關我國家者尤為不細某等敢聞國恤。舍杼軸而他求。仰仗佛恩異津梁之普度。

  一片忠憤之氣。盡于言中。亦不盡于言中。

  ◆祭文◆

  祭同年彭用九文

  白門告先靈文

  堂祭本生父奉政二府君文

  堂祭亡弟叔靜文

  ○祭同年彭用九文

  萬曆丁未春正月同年九疑彭君。以計偕人都客死。于是楚同年生。集都下者。為之含歛。周身周衣。必信必誠。其邑子同年生鍾某。獨以廬居不與。越數月而平頭持其喪南歸。浮淮達于漢。始返首丘。鍾子乃以束芻絮酒。哭君之靈曰嗚呼。痛哉。天乎子今長已矣。余弱冠。與子同時受知于溫陵林□府。而同絀于都試兩人故自如越十年。而余與。子同舉于鄉乃有追頌明府知人能得士而兩人亦故自如子剛腸□性。高視濶步知子負絕人之志經世之才而疾惡如仇處俗太峻齒敝舌存之戒余恒私為子篤憂之而公為子巽言之癸卯冬。與余計偕北上。共眠食者四踰月。察子有清贏之疾而性善怒恒慮子非攝生之道余恒劑以疏緩子亦稱我數月不見喜慍之色自以為不余及譙讓僮僕恒為余一霽怒知子以我為子西門之韋而余性疏子能密余性闇子能察余性惰子能警使吾治生居職終身與子俱乭以無敗余未嘗不以子為吾安干之弦也子甲辰下第疾而歸歸而又疾且有非意相于者吾以填為規戒子忍以居辱恕以御下嗇以養生晦以銷妬無已而移書友人轉屬子智者舉事勿為親厚者所悲而為恕妬者。所快垂涕之道其言絕痛今子果有今日余不幸言而中子生不有命在天乎何親何妬何悲何□乃使子客死輿戶痛哉痛哉丈夫不死牖下使婦人行哭固當子所未能了手者有二尊人在堂可奈何可奈何子遺孤六人當有成子志者余輩今日偃蹇青衫身自寒士姑不能授人以手請無以口惠誑子以子之靈後死者異日稍能自振見子諸孤所不下羊舌之泣心力所可盡使有如彥□兒冬月葛帔遭父友于道者生何面立天壤死當何以見子地下乎子之英爽當不遂隨肝臂朽腐化為異物曷其聽而記余言

  字字肺腸言言肝膈。泉下也應心慰。

  ○白門告先靈文

  嗚呼。惺容白門。五年矣。歲時伏臘。非敢忘先靈也。亦非以弟姪在家。足供蒸嘗。而魚菽之祭。客中遂不必設主也惺之在白門也。客也。年年欲歸歸而率弟姪拜於家祠旦暮事耳作旦暮之想而不敢為歲月之計則亦何忍請先靈於數千里外。勞其往來於旦暮之頃哉不意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而其為年者五矣。今且□□於此矣。官則不同於客去□不能自主雖不敢為歲月之計而豈能復作旦暮之想哉。用是於今歲小除之夕。暫為位於惺官舍。請降臨坐如在家者然。嗚呼。禮以義起情由禮□居宮有祿生則迎養沒則迎祀神氣無不之也惺在此。惺在此幸勿怨恫於靈之不能來。來而無所依哉。

  不情者。讀之一片鬼話。多情者讀之。一片深心。

  ○堂祭本生父奉政二府君文

  惟府君。身心言行非惟家有乘鄉有評即神鬼亦欽之矣惟是今夕之奠以骨肉之情處哀慘之會今夕之言亦惟以告哀而已遑及其他哉痛念府君。遶膝兒孫別日多而聚日少照顏歡樂喜時短而戚時長隱痛難言。眾情莫代且可無出而竟出徒為搶地之呼欲先歸而不歸自取終天之恨生惟五子。沒止二人多材多藝能事鬼神者果否侍泉臺之側事死事生有慚祭養者徒然居人世之□無幾在堂。何繇升屋。嗚呼哀哉尚饗。

  噭噭峽猿之聲。

  ○堂祭亡弟叔靜文

  嗚呼。弟沒三年餘矣。今乃與其婦同穴惟妾亦從焉弟悲乎。樂乎。人為弟悲乎。樂乎。嗚呼。何可言哉。弟之兒女。分寄于弟兄有似嫁婚之已畢弟與妾妻。近依于父母庶幾伏臘以同來無子孫而有朋友無官爵而有文章叨生有祿之家而奇窮如故頗賦無營之性而隱痛自知所有者世所不甚切之事而人或分之不能所無者俗所共相爭之圖而爾且夷然不屑總之予奪之時天亦不能定爾之善惡榮□之際子必不肯隨物以悲歡家譜之作。亦嘗勸我早成鬼籙之名夫豈自知先列同生者之所共觀而不及觀後死者之所不得而反先得外而執友謂遠勝于世壽之頑癡內而周親謂終不如天倫之躭孺嗚呼。何可言哉兄弟五人去其三地下多于地上怙恃二親無其一事死愈于事存惟弟居家之期已短而短莫短于今宵住世之算非長而長莫長于來日挽郎莫敢高歌懼見笑于才鬼記手偶煩妙筆。聊一揖乎群仙嗚呼。何可言哉。尚饗。

  蜉蝣世路。蜉蝣世路哭亦慰。

  ◆題跋◆

  題潘景升募刻吳越雜志冊子

  題魯文恪詩選後二則

  自題詩後

  經下邳圯上受書處題

  ○題潘景升募刻吳越雜志冊子

  富者餘皆財文人饒篇籍。取有餘之貲財揀篇籍之妙者而刻傳之其事甚快非惟文人有利而富者亦分名焉然而苦不相值者。何也非人也天也。奚以明之貲財者造化之膏脂篇籍者造化之精神浚膏脂以洩其精神此其於事理兩虧之數也人不能甘而造化肯聽之乎故曰天也。嗚呼。此貲。財之所以益蠹而篇籍之所以益晦也友人潘景升著書甚多所緝三吳越中雜志事辭深雅。心力□□□地□之□□也募刻於好事者而多不能給予謂此雅事也昔揚子雲作太玄。蜀富人賫錢十萬。求□一名不許今開口向人已出□□矣况言之而不應乎錢受之曰今天下俚詩惡集闐咽國門此其剞劂之費豈非貲財所為乎。予曰此非造。化精神所存也無損於精神而徒用其膏脂虧其一焉或亦天之所不甚忌也

  疏宕靈轉。一珠九曲。

  ○題魯文恪詩選後二則

  觀古人全。或不過數十首。少或至數首。每喜其精而疑其全者或不能此其中散沒不傳者不無或亦有人乎選之不則自選有其所必可傳者而已故精於選者作者之功臣之向使全者盡傳於今。安知讀者不反致崔信明之譏乎。□□誦□先達魯文恪詩文。庚戌官燕。曾從具孫睢寧令乞一部欲選之為湯嘉賓太史索去逐不果壬子譚友夏選刻之余陵至九十首。精矣該矣。予讀之。喜焉。

  □焉□弘□名□□□能入□□者使□讀文恪□集。固未必其喜且敬之至此也刪選之力□使作者與讀者之精神心目為之潛移而不知然則友夏雖欲不為文恪功臣。固不可得也或曰作者如文恪而後之選者不必如友夏。若之何。予嘗與友夏言矣。莫若少作。作其所必可傳者選而後作勿作而待選吁談何容易哉

  楓落吳江泠。隻句則珍。全集則棄集固不貴多也是劂剞之法。

  ○自題詩後

  李長叔曰汝曹勝流。惜胸中書太多詩文大好若能不讀書。不作詩文。便是全副名士。余愧然曰。快哉。快哉。非子不能為此語。非我不能領子此語□忌者不解。使忌者解此語其欲殺子當甚於殺我然余能善子語决不能用子語子持子語。歸為子用吾異目且用子語數日後舉此示友夏。友□□我曰。長叔語怯子稱長叔語尤□。僕稱長叔與子語快者。語亦復□夫以兩人書淫詩□而□□□不□書不作詩文之語□□能為不讀書不作詩文語者決不以讀書作詩文為非也袁石公有言。我輩詩文不能度日此語與余頗同。昔人有問長生訣者。曰只是斷欲。其人搖頭曰。如此雖壽千歲何益。余輩今日不作詩文有何生趣然則余雖善長叔言而不能用長叔決不以我為非正使以我為非余且聽之

  惜書太多。詩有別材。非關書也。詩文太多。善易不言易也。兩人自具玄賞鸞翔鳳翥。廻旋多姿。

  ○經下邳圯上受書處題

  未託素交。先呼孺子。以僕役而□國士若子弟之應父兄亦倨亦親非真非戲葢語盡於投書之後者淺意藏於受履之先者深行徑頓珠機綘相逗業已道存於目擊豈惟氣折而心開乃云強忍相從初尚愕然欲歐夫乃以市中年少之腹而窺圯上英雄之心乎淺哉太史之言□免文人之見經途感□□□□詩用抒斯□□□昔□云爾